淮清_今天不作死就不会死更了么

【喻王/雁南归5.5时】伊希斯河

是《Great Britain》系列连文,18世纪英国背景,可独立成篇,后续见Great Britain的tag

文中有涉及"檞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这一英国习俗

一个牛津大学内的高甜恋爱故事,瓦德汉学院喻x莫德林学校王。全程发榶,他们还没继承爵位也没开银行,而是边看小说边谈恋爱。我想拥有评论…可以拥有评论吗QAQ

1/

 王杰希在书架前站定,敞亮的光线点亮了空气中飞扬的尘埃,是数百年的发酵,才使得纸墨的气息都酝酿至醇香,他为此感到愉悦。

 又有着字母作为索引,找到心仪的书并不难,抽出书的同时,王杰希习惯性地退了两步,不料却与人撞上了。

 “啊…抱歉,撞到你不好意思。呃…是杰希呀。”

 那人刚起了个话头,凭借对声线的辨识,王杰希已经判断出来者身份,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喻文州,估计对方也不曾料到。他不动声色地同那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人离得相当近,这让王杰希有点不适应。

 这时喻文州已经从他身上起开来,与王杰希面对着面,还体贴地拉开一点距离。然而王杰希发现对方还在打量自己手中的书,不禁有些懊恼。

 见鬼的,要知道他拿的可是小说,读小说对于绅士淑女,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么喻文州呢,这排书架都用来摆放各种小说,那人会出现在这里,目的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王杰希似笑非笑地冲人扬了扬手中的书,语气有些无奈:“如果我不是在与你做同样的事,我会很高兴抓住你的把柄。”

 “真巧。”他听喻文州这样回答道。

 两人都忍俊不禁,图书馆的管理员在书架间穿行,顾及到大声喧哗会遭受的白眼,他俩没笑出声。即便如此,喻文州废了好大劲,才勉强绷住自己的表情,没有再笑出来。

“尽管这样。”那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书名你是打算读《骑士回忆录》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喻文州接着往下说,“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读到笛福先生的作品,如果是的话,我想推荐一下《鲁滨逊漂流记》——同样是笛福先生的作品,比起从前的文字,读起来新鲜极了。”

 “我想我会留意的。”

 喻文州待人接物很让人舒服,王杰希本来就同他是旧识,又有共同的兴趣做话题,自然乐得与人聊几句。无奈临近上课时间,只得匆匆告别。

 喻文州侧过身,留出一条供通行的过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了。”

 王杰希自然听到了这话,他放缓脚步,回过头微微一笑道:“那下次再见。”

2/

 尽管再见的话说在前头,他们再次碰面已经是两个星期后的事了。

 没有事先约定具体的时间、地点,自然只能是偶遇,那是在校外的咖啡馆中,在一片来自不同学院的青年的高谈阔论中。

 于是很容易便能注意到喻文州。那人太过安静,任周身的雄辩或演说慷慨激昂,他都只做出倾听的姿态,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王杰希看的太久了,让喻文州注意到了这边,便循着王杰希的视线望了过来。看清是谁后,那人的眉眼舒展开来,冲这边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王杰希以前光顾过这家店,猜到这应该是南瓜汁。但当时他没来得及想太多,大半注意力都被喻文州的眸子吸引去,那是深色眼睛,淌着一滩泰晤士河的清波,有涟漪荡漾,平白给人柔和的感觉。

 王杰希也知道,这是喻文州认出自己了。之前在瓦德汉学院的图书馆的那一次碰面,算不得初见,他俩相识于若干年前某位贵族主办的舞会上,在双方父母的配合下,走马观花地认了个脸。虽说在各种情形下的舞会、沙龙上总能遇上,更何况他俩门第相当,虽来自不同家族,却享有同等的世袭爵位,然而见面却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便没有了下文。

 后来他们进入了不同的公学接受教育,一直以来都缺少一个深入了解对方的契机,关系止步于点头之交,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王杰希还是会感到遗憾,然后在意起喻文州的想法。

 这已经是他在牛津郡度过的第二年,与他一同毕业于伊顿公学的方士谦想法大胆,自费搭上了一只远涉重洋的船队,于是上了大学后王杰希身边没什么相熟的人。

 而喻文州在牛津郡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个学期过去了大半,他俩前不久才遇上,其中缘由王杰希再清楚不过。他与喻文州一人就读于莫德林学院,一人就读于瓦德汉学院,不知道是不是作息习惯不同,王杰希平日晃到瓦德汉学院图书馆的次数不少,遇上喻文州却只有那一次。

 喻文州同他打过招呼后,坐在那人身旁的金发青年也看向这边,之前应该是在和喻文州说话,现在把视线落在王杰希身上,还不忘抓紧这一会儿功夫喋喋不休,嘴唇飞快的翕动,王杰希同他们只隔了两张桌子,看得真切,完了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认出这是黄少天,王杰希还记得小时候黄少天与喻文州极不对付,过几年再看,两人就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了。现在看来,他们的交情不减当年,很是亲呢。

 人声嘈杂,不同学院、不同年级的学生来或是走,王杰希开始用餐后,喻文州和黄少天没有再打扰,不知道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些什么。黄少天是个闲不住的主,邻桌关于《伊利亚特》的话题他要掺合一脚,转头又和别人怼上了,力主《新约》的文学性、思想性胜过《旧约》,唇枪舌剑,一来一往。

 他听得并不认真,分心去看喻文州,有几次喻文州看过来,对上了王杰希的视线,于是相视一笑,泰晤士河的涟漪在心上荡漾。

 当王杰希发现这一桌只剩自己时,才惊觉黄昏的余晖已经黯淡,咖啡馆的顾客只余下五六人,其中黄少天高亢的声调尤其突出,王杰希一听,好家伙,正说到“路加福音”,黄少天对此不吝褒奖,推崇它的庄重,美丽。

 这一场辩证的结果还没分晓,就已经接近尾声,王杰希开始听得有趣,到后头只会觉得耳朵饱受荼害,只想早日脱离苦海。见黄少天轻巧地从高脚凳上蹦下来,是离开的打算,暗自松了一口气。

 喻文州那一桌从一开始就坐满了人,中途也无人离席,王杰希猜他们是一个学院的学员,现在黄少天要走,其余人也动身离开。一行人走的浩浩荡荡,黄少天与喻文州落在后面,走到王杰希身边时停了下来。

 “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让我想一下是什么啊,诶,杰希你还记得吗——我叫你杰希你不会介意的吧,你就可以叫我少天…”说这话的是黄少天,开口一串吧啦的吐词就砸懵了王杰希,喻文州笑着打断了他,“杰希只会介意你吵。”

 “喂!”黄少天抗议道。

 王杰希没有接话,他与人交往总是把握着度,那两人在一边说话,他便听着,手中的银勺一下一下地戳着,搅碎了盘中的约克郡布丁。期间一走神,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就看见喻文州在他对面落座,他惊诧地一扬眉,黄少天又要和他说话,只得转过头去听。

 “文州说你们有约,我跟你讲他要是逮到人聊天一时半会根本说不尽兴,那架势恨不得促膝长谈三天三夜,王杰希你就自求多福反正我呢就不等你了。”

 “少天,我听得见哦。”

 “就是说给你听的,不提醒你我还怕你连寝室都不用回了,在外头就能晃荡一夜”,黄少天转身,笑嘻嘻地冲喻文州一挥手后便要走,“那么,文州回头见喽。”

 喻文州点头答应,却发现王杰希看向自己,神色若有所思,不禁纳闷,手臂越过橡木桌捅了那人一下,问道:“想什么呢。”

 王杰希咽下口中的布丁道:“也不算什么事,就是想这次分开前就得和你约好下一次什么时候见、在哪里见,我同你不是一个学院的,单纯碰运气够呛。”

 “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正好在今早读完了《鲁滨逊漂流记》,真巧不是吗。”

 “是很巧。”喻文州听见自己这样回答,连眉眼都笑出了好看的弧度。

 

3/

 王杰希草草用完了剩下的几道甜点,即便如此,他与喻文州走出咖啡馆时天色已暗。街道上的行人手提马灯,暧昧的天光一照下来,周围的景物顿时不真切起来,笼着纱似的朦朦胧胧。

 他们没有回去的打算,两人出来的那家咖啡馆便在镇上,不属于任何一座学院,之前,王杰希提出到河边走一遭喻文州欣然答应。

 听说在分开的两个星期内,王杰希除了两本笛福的作品,还读了《失乐园》头一卷,喻文州惊讶于他的阅读速度,王杰希解释道:“我睡得晚,莫德林学院的图书馆总是全天开放,带着书我能待到后半夜,”说到这他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总之第二天早上的近代史相关课程也够无聊的,反正我这门课基本上也就睡过去了。”

 喻文州被逗笑了。

  后来的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喻文州极其推崇的《鲁滨逊漂流记》上,对此王杰希评价道,“你说的没错,它读起来新鲜极了,从莎翁的《麦克白》《仲夏夜之梦》,由此可以上溯到蒲柏的《夺发记》、荷马著的《伊莉莎特》、《奥德赛》——这些都是神话,生死的界限模糊,神袛与凡人倒是泾渭分明,笔者既然极力讴歌人性的高贵,伟大,为何又选择落入俗套?”

 他说,“谢谢你让我读到这个故事,只关于人间的故事。”

 “我想你也会觉得他过于真实了,翻开这本书之前,你哪里会相信一个人落入荒岛数十载——而不是《奥德赛》中,奥德修斯的仙岛,海王国。鲁宾逊打造木桌椅,捕猎,种植麦子,再用自制的工具磨成粉,加工成的面粉能制作简陋的面包。在合上书的时候,你蓦地会想到这些在真实不过的内容既诞生于幻想,心头难道就不会有荒诞的情绪在翻滚?”

 王杰希一时没接话,夜风吹散了身旁青年温暖的话语,隐约的回声只在他一人心上回响,却让他流连忘返。王杰希喉头滚动,他想开出口问出这句话了,“那么现在呢?这一刻的真实过分美好,像是只有在幻想中才会存在,你也一样啊。”

 他们行走在泰晤士河与查维尔河交汇处的绿色山丘上,交谈声被放到最轻,甚至连月光都不曾惊扰,四下宁静。王杰希偏过头去,看向喻文州的侧颜,望向那双往往盛着笑意的眼眸,仿佛却看见咖啡馆内那人撑着头神游、图书馆中窥视的光线为那人镀上层温度,甚至在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出若干年前的舞会上,那人骄矜又疏离的模样。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的场景,这样的喻文州他都见过,此时想起,在回忆的过程中,渲染上了别的什么情绪,带着甜蜜的滋味。

 喻文州看向这边到时候,王杰希那句鬼使神差的“你也一样吗?”已经到了嘴边,可他又想到自己理清了对喻文州的情感吗?朦胧中,他只感觉有什么在心田悄然扎根,可即使那是丘比特射出的金箭又如何?阿波罗亦是中箭之病子,追逐秀发飞舞的达佛涅,却只得到头顶不枯的桂冠,一厢情愿开不出爱情的花,更何况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内心。

 于是他只假装因身旁青年的话陷入沉思,良久,组织好语言开口道:“文学不是描写真实,因为真实无法被描写,作者所能做的只会是创造真实——创造真实的过程即幻想的过程,我是这样认为的。”

 喻文州露出思索的神色,没在开口,王杰希陪他前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青草深处,泰晤士河依旧在流淌,他们像是要走到地老天荒。

 这时传来一声遥远的钟声,因为穿过太远的风而失真,片刻一声,又一声……“九点了啊。”王杰希说。

 喻文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抱歉,刚才在想问题,有觉得无聊吗?”

 他摇了摇头,反倒懊恼,“刚才不该说话的,还打断了你思绪,”他干巴巴的说,“对不起啊。”

 那人自然不会介意,又说道,“再一起走一段吧。”

 “不成,”王杰希摇头,“现在就要往回走了,从这里走回学院有好长一段路,一起回去吧。”

 钟声还在响,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恋恋不舍,约定好了下次见面才分开。 最后走在街道上的,只剩下王杰希了,灯罩里马灯漏下一点昏黄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4/

"所以你之前和王杰希约好在莫德林学院图书馆一起晚自习,然后沿着河道慢慢走,在星辰的注视下畅游文学的海洋,导致第二天起不来床上课打瞌睡,“说到这里黄少天停顿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地往下说,“然后你们其实知道问题的关键出在哪里,但宁肯治标不治本,一起晚自习是必须的一起散步也是必须的一起交流读书心得也是必须的,对此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把以上活动放在白天进行,然后这就是你拒绝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里同我一块去划船的原因。"

喻文州已经站在了门外,但还是解释道:"是这样子没错,非常抱歉,但是我已经提前和杰希约好了,划船的话下次再商量,我需要先走一步,你知道的,我可能要迟到了。"

说完他利落地关上门,将黄少天争先恐后冒出来的话语与自己隔绝开来,离开的脚步匆忙。

即使这样,他到达河边时,看样子王杰希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喘了一口气,就要道歉,那人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摆手道:"你没有迟到,我也只早来了一小会。"

其实王杰希脚边就是一小片东倒西歪的草叶,他看得出这是刚刚被人踩成这样的,不久前应该有人在这里原地徘徊。喻文州猜是王杰希在等自己的过程中,等得急了而留下的。

不管怎样说,他都感谢王杰希的体贴,既然那人不想多做纠结,他就默默地把这一笔帐记在心里。

这个小插曲没能带来更多的影响,两个人开始沿着河岸散步。喻文州把之前寝室里黄少天的那番话做为一个玩笑,转述给王杰希听,他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也会划船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挑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在西密德兰与英格兰北部间的运河玩上半天。"

王杰希赞同:"半天的时间很容易挤出来,现在才六月初,在暑假开始前多的是天气睛朗的好日子,划船的话我问题也不大。"

"也对,"喻文州笑道,"我想伊顿人都不会因为划船而感到为难吧。"

他这么说,是因为伊顿公学有在每年校庆上划船的传统,在校学生都必须参加。王杰希脸上随即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问道:"你和少天都是从哈罗公学毕业的吧,我们的《伊顿船歌》有一段是这样的‘论机智要算哈罗人,论技巧要数罗比人,但是我们不着急’你听过吗?”

"它的歌词是这样的吗?虽然我和少天看过你们在泰晤士河上划船,但是真的对它没什么印象。"他叹一口气,接着说,"当时你应该也在吧,这种时候就会很后悔啊,好像我们见面的机会还不少,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错过,可能就是有缘无份吧。"

王杰希纠正道:"缘分的定义很微妙,要是按照你说的,我们有缘无份,那我们都不在同一个学院怎么还能够结识?再说了,以前错过了那么多次,现在不还是认识了吗,只是一个时间上早晚的问题。"

听到这话,喻文州下意识地偏过头,想看那人此刻的神情,可能是阳光柔和了年长的青年本来疏离的气质吧,他觉得这时王杰希的眉眼莫名温柔。

5/

 两个多月的暑假他俩都没能见面,好不容易捱到了开学,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忙到脚不沾地。索性约好等到双方都忙完后,再在瓦德汉学院的图书馆见面。

瓦德汉学院对学术结果的包容,在图书馆方面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藏书量令人惊羡,甚至函盖了许多民主方面的著作,以及各国不同时期所著的小说。

图书馆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被打发掉了,走出图书馆时,王杰希被冷风一吹打了激灵,让喻文州注意到了。

 “暑假结束后的新学期伊始便算入秋,现在又过了大半月,寒风愈发嚣张,”那人打量着他单薄的衬衫,不赞成地说道,“你可以在衬衫外添一件针织衫的,这是我的一点建议吧。”

 王杰希含糊地应了一声,但他完全不想敷衍喻文州,脑海中天人交战了十数个来回,最后也没有把话说得过于绝对,嘟囔着说:“下次尽量注意。”

 然后他意识到身边的青年笑出声来,又轻又细的一声,来不及捕捉便已模糊,王杰希心思一动。他们踩碎的叶片渗透了一年份的时光,风从远处四周捎来琐碎的声音,山毛榉树梢流淌出沙沙的声响,仔细听就发现其中所夹杂的,男孩在树下絮叨地念着诗,他说:

 “百花会摧折于无常生命/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坦白来说,王杰希并不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的日子,过于湿冷,已经是黄昏时刻,一抹苍白的余晖病怏怏地趴在地平线上方,就在他伸手抹了一把被冷风吹得生疼的脸的时候,这句轻飘飘的嗓音钻进他耳朵。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子飘泊/当你在不朽的诗篇里与时间永长。”

 思绪发散间,很容易便想到他们的仲夏夜。月光与泰晤士河是擦过大地的丝绸,喻文州微微一笑的模样。那一句话在心上七上八下,在唇舌间兜兜转转,却的确不曾脱口而出。

 “你也一样吗?”

 ——和我抱有相仿的情感。

6/

不知道是从哪年开始,似乎是过了懵懂的年纪后,再回过头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光阴流逝就像是细砂从指缝间漏下。到头来掌心空空如也,什么都不曾留住。

"啊,"这是黄少天发出的哀嚎,他无意识地呻吟着,"从懂事以来我就再也没过一个舒心的圣诞节,哪怕一次都没有!真是见鬼,为什么圣诞假期后再返校将要面临的就是期中考试?所以亲爱的文州,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问题,一个天大的难题,请让我平复一下我的心情,这样我才能重拾起直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名和鸡零狗碎的时间点的信心——而我要在这个假期里,牢牢地把它们记在我可怜的小脑瓜里!"

"不断怎么说,节日得过,课本也得温习,我这么讲没错吧?还有我要提醒你一下,你那行李该收拾好了吧,都折腾多久了。"喻文州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话,黄少天乍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门边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喊了出来:"诶你——哦哦哦,对,你是要出门的没错,之前也跟我说好了,是我刚刚忘了这码事。"

金发青年嘟囔着,手上还是加快了速度:"你是趁走之前约了人逛一逛校园,但还是跟我一起出发回利物浦,我收拾好东西会在寝室等你回来的。行了,不耽搁你去见王杰希了,大半个月见不着面搁你俩身上得多难捱。之前暑假那两个月我见你都魂不守舍了,去吧去吧记得替我捎上一句圣诞快乐。"

闻声喻文州偏过头来,和煦的笑容很是好看,他说:"谢谢,那么我也提前代替杰希谢过你了。"然而在干脆利落地在出门后带上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下了楼梯,走出宿舍楼再看,校园其实还是经过了一番装点。随处可见的冬青还有悬挂在高处的檞寄生,都俏生生地顶着一小捧雪,雪花片片,落在脸颊上很快就化开,形成一滩水㾗,让喻文州打了个激灵。

好在地上并无多少积雪,他朝手心哈了一口气,白色的气体转眼就消散在空气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将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小跑着沿着街道走。

结果王杰希在见到喻文州的时候先皱了眉,舒展的远山变得崎岖,年长的青年斟酌着语气开口,听上去是不痛不痒:"你穿少啦,天冷得很。"

那人不好意思了,用手背蹭着鼻尖。

雪还在下,王杰希心里盘算着,宽檐的硬草帽会很适合喻文州,他还可以再带双手套,应该系上围巾。各种思绪纠结在一起缠成结,于是不知道从何开口,索性全都藏在心里,只看着喻文州笑吟吟地冲他说:"先祝你圣诞快乐,不介意我提前说了吧?连带着少天的那份一起。"

却又不禁有些懊恼,干巴巴地说:"圣诞快乐,你也一样。"

刚起了个话头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急于补救,也没想好该和喻文州聊点什么,开口就因为那人手指点在唇上做出了"嘘"的动作噤了声。

而那是一个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的瞬间。

王杰希先是意识到那人在眨眼,鸦睫轻轻颤动,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然后他看清了喻文州的眼神——就像是利物浦的潮起潮落,不容置疑地将他淹没。从前的时候,他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位少年,以温柔的姿态,惊艳了碌碌无为的人生经历。他想到了他们的漫步,想到了那人柔和的眉眼,想到了那人不痛不痒的恶作剧,想到了那人亲呢的嘘寒问暖……

王杰希突然就明白了,既明白了喻文州,也明白了他自己。

那人和他一样。

"你看你头顶有丛檞寄生诶。"喻文州轻声说道。

说不好是鬼使神差,还是顺水推舟,两人交换了一个吻,炽热的情感澎拜,这时再有雪飘下来,没有人再觉得冷。

他们相拥了太久,可谁都没有等到对方的解释,最后,是王杰希说话了:"回去吧,假期结束后再见。"

"嗯,"喻文州的鼻音黏黏的,"但我想提前返校,先提前跟你说好了,大概就是27号左右吧。"

7/

这一遭把喻文州整得飘飘然,像是在热巧克力中打了个滚,周遭都是黏乎乎的甜味,让黄少天看见了,那人眼皮一掀就是一个白眼。

结果才坐上回利物浦的出租马车,黄少天就被迫得知了檞寄生下的那一场亲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抒发自己的所思所感,喻文州就告知他自己打算节后提前返校。这下黄少天也没了脾气,就恶狠狠地抓乱了自己的金发,还是没忍住,问道:"文州你就没好奇过从我的旁观者视角看来,你和王杰希的感情历程是什么样的么?"

不需要喻文州的回答,那人一连串不打顿的吐词已经劈手盖脸地砸了过来,"我的老天,说实在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想被搅和进你们两人之间了,虽然我好像根本没法插足你俩的感情,我的建议是你们早该收敛一点了,你俩那缠缠绵绵的目光是深不可测的蜂蜜罐,是打算让我用面包片蘸着吃掉吗?"

这番言论显然包含了揶揄的成分,黄少天嘴上不承认他乐在其中,实际上也在为他们感到高兴。这段感情中,王杰希与喻文州谁都没有独徘徊,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很快他又提出了新的质疑:"然后呢?我们都知道檞寄生下不能拒绝任何一个吻,所以你或者王杰希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未免太不正式了,事后就可以用玩笑敷衍过去。"

"这不都计划好了,提前返校安排上了吗,"喻文州说到这里时,眉眼带笑,弯出了相当赏心悦目的弧度,"至于你最后说的那点,我觉的不大可能。如果是杰希的话,就不可能衍生出这样的后续。嗯……好像没法描述,但我敢保证,我与他跨出的每一步,都有过沉思熟虑,每一次关乎情感的交流,都是郑重其事。"

这不是黄少天第一次接触到男性间产生的爱慕,但他头一次会这样笃信着,确信檞寄生下的那场亲吻是个开端,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头。

8/

这一年的利物浦终于在圣诞节后飘起了雪,姗姗来迟的初雪,就像是喻文州年少后知后觉的喜欢。

地上的积雪提醒着喻文州想起那段小跑经过的街道,道路的尽头有人已经在等候;冰凉的触感除了是雪花,还能算上王杰希的唇,但喻文州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太恰当——因为后者不单是冷的,更是暖的。

他终于坐上了返校的马车,他更希望这一次,是换他等在目的地。

暂时抛却了离家的愁绪,连同母亲追在身后的叨絮,喻文州坐在马车中能听到簌簌的声音,是雪落下了,一声又一声,心又重新被填满了。

真好,他想,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了。

可能时光于喻文州而言过于柔软,光阴荏苒他作浑然不知,轻而易举又能回忆起与王杰希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时在脑海里重新刻画每一处细节。然而他却产生了一些荒谬的不真实感,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片段过分美好,像是只有在幻想中才会存在。从圣诞节前两人隐晦地互敞心怀,到前些时候,他在父母面前假装不经意地提出要提前返校,用期中考试与温习功课做托词,表演天衣无缝,再到经过父亲的同意后,他坐上返校的马车。

从头到尾,一切顺利,就像是上帝也格外偏爱他。

马车从容地穿过乡村大道或古旧的城区街巷,林木茂密的威萨姆山和卡姆诺尔山近在眼前,意识到已经抵达牛津郡后,喻文州神情随即一振,一洗之前因为数十个小时的旅途带来的乏困。

下车时,赶车的马夫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他两步并作一步,轻巧地跃下车,礼貌地道谢。

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远去了,喻文州却不急不赶,更像是慢慢的溜跶,朝莫德林学院的宿舍楼那边走去。他并不觉得王杰希会比他早到,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留一条相关的便签,连同钥匙一起,将它们塞进寝室的门缝间,告知王杰希到自己已经到了,会在寝室等他。

在此之后,他需要做的是回到自己的四柱床上,养足精神,等王杰希从夜晚的另一端来到他身边。

9/

结果王杰希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喻文州还在床上,应该是听到开门声才醒过来。门外的光线洒进房间,那人又背过身去,踡起的身子往下拱了一点,用脸蹭着被褥,看样子还没睡醒,因为被打扰而发出模糊的鼻音。

一时间他也拿不准主意了,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叫醒喻文州,纠结良久,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那人床边,在床沿坐下。

从背后看,床上的青年平日服帖的发丝,此时正横七竖八地支棱着,这让他比平常看上去多了几分稚气,王杰希看得心痒痒,忍不住想上手揉两把。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发现喻文州已经转过头来,大概是不习惯在睡觉时被人注视着。

他猜那人已经醒了,因为下一秒,喻文州已经坐了起来,被额前过长的碎发半遮住的眼睛半眯着,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可能是认出了面前人是王杰希,那人眉眼一弯展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慢吞吞地从被窝中抽出手,抖了一下,才伸出笼在长袖里的手,揉了揉泛红的眼尾。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喻文州这时说话的尾音黏黏的,王杰希从中咂巴出了一点甜味,"自己爬起来是很考验意志力的。"

这么一来,年长的青年也有些哭笑不得,问道:"所以你早醒过来了?是我开门的时候吵醒你了吧。"

喻文州反应了半天,最后才应了一声"嗯。"

王杰希看他这幅模样,总觉的下一秒喻文州就会倒头睡过去,无奈只能往床头那挪了一点,用手拍了那人一下,"还没清醒啊,总之别睡了,到时候越睡越没有精神,都坐起来了,就好好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回应他的,是喻文州无意义的几声轻哼。

然后那人的脸在王杰希的眼里放大,下一刻,额角就感知到了一种温热的触感。两人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更是增添了一丝秘而不宣的暧昧。这时候他们滚烫的吐息都交织在了一起,他没能看见喻文州得逞的笑容,但是能听见那人说:"你不会推开我的对吧。"

10/

磨蹭了半天,喻文州还是没有起床,王杰希好说歹说让他披了件外衣,就随他去了。

喻文州今早这状态不对劲,他看得出,但当那人揪住他的衣角,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过来时,他的心还是下意识地一紧。

"嗯……"看样子青年是在考虑措词,"杰希你看,在此之前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对,我们也用行动证明过了,但是你和我好像漏掉了其中很关键的一个步骤。你没有提出来,那我就当你是想把这个机会留给我了。"

话说开到这个份上,喻文州反而显得比一开始更加游刃有余:"其实这并非我原本的计划,既然是因为你到的时候比我预料的早,倒致它发生了偏差,那么你也不准嫌弃它过于潦草。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啊,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说出来你不准笑,因为那个吻,我才想明白了原来之前对你的好感,其实早已经发酵成了喜欢,那么这个过程是怎么完成的?又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呢?我却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得出答案。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我对你是否是一见钟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日久生情。"

王杰希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就被喻文州带得躺回床上,他们面对面地躺着,喻文州用手指描摹出他唇部的轮廓,那人过于宽松的晨衣也扫在他颈间,把他搔得痒痒的。王杰希捉住那人作乱的手,屏息凝神地要听后续。

喻文州欺身压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我敢保证,我们会是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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